2013年的盛夏,蝉鸣聒噪,城市的喧嚣在夜幕降临时稍稍褪去几分。
老旧的街巷里,霓虹灯牌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,映照出斑驳的墙面与湿漉漉的石板路。
街边的梧桐树摇曳着繁茂枝叶,偶尔有几片落叶飘零,带着夏夜独有的燥热气息。
在这条古旧街巷的拐角处,有一家老字号当铺,木质招牌在岁月侵蚀下已有些褪色,却依旧透着几分古朴的韵味。
店内灯光昏黄,与外界的霓虹形成鲜明的对比,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霓虹灯牌在梧桐叶间明明灭灭,林晚秋倚着黄花梨柜台,鎏金指甲套划过平板电脑屏幕。
玻璃展柜里的羊脂玉镯突然泛起了血丝,惊得正在扫码的快递小哥后退半步:“林老板,这......这是......”
林晚秋将新到的紫檀木匣推进柜台阴影处,腕间的翡翠墨玉镯与匣上的铜锁同时震颤,“放门口就行了。”
电子钟跳至 20:00时,橱窗外的霓虹突然扭曲成血红色。
她伸手扶了扶珍珠流苏发簪,翡翠戒面映出了快递员背后那逐渐凝实的身影——穿着蔻丹色旗袍的美人正踮脚嗅着门前的白兰花。
“叮——欢迎光临。”
感应门铃响起机械女声。美人飘过快递员身侧时,他莫名打了个寒颤:“奇怪,空调怎么突然这么冷......”
林晚秋的珐琅指甲叩了叩镇魂铜镜,镜面漫出的朱砂雾笼住了整个前厅。
美人脖颈处的紫痕在镜中清晰可见,腕间血玉镯正往瓷砖缝滴落猩红。
“我要当这个。”美人开口时带着潮湿的霉味,指甲缝里的淤泥落在智能支付的终端上,“他当年说......说会拿聘礼来赎......”
林晚秋的指尖刚触到玉镯,耳边骤然炸开炮火声。南京城破那日的硝烟瞬间呛入鼻腔,穿学生装的少女蜷缩在梧桐树洞里。
玉镯在碎石飞溅中裂开了细纹,烫着“仁济医院”钢印的怀表滴滴答答的走着永恒的子时三刻。
“这是第七次轮回了。”裴寂的声音混着龙涎香从身后传来,他黑色高定西装的口袋里露出一角泛黄的报纸,1937年 12月 13日的铅字在月光下浮起血珠,“她每夜子时都会回到当铺,直到听见那人亲口说'别等我了'。”
林晚秋凝视着玉镯内侧的刻字——“赠佩兰,兄景明于金陵美专”
触摸“景明”二字时,指腹传来子弹贯穿左胸的灼痛,视网膜残留着穿中山装的男人在战壕里写生的画面。
裴寂的龙鳞戒指突然发烫。展柜里的军用怀表自动弹开,表盖内侧的照片正在褪色:穿少校军装的男人身后,玄武湖残荷间漂浮着穿和服的女子亡魂。
“不是负心,是死别。”林晚秋将玉镯按在《申报》影印件上,1937年 12月 17日的寻人启事栏处渗出泪渍,“严景明少校阵亡通知,佩兰小姐在挹江门......”
她的话被玻璃炸裂声打断。玉镯中的血丝暴涨,穿旗袍的美人突然七窍流血,智能恒温系统显示室内的气温骤降至零下十五度。
“要来不及了。”裴寂扯松暗纹领带,漏出喉结处泛着青光的龙鳞。
他伸手覆住林晚秋的手背,拿起展柜里的军用怀表,军用怀表齿轮逆时针飞转,“这次我同你一起进入幻境。”
梧桐叶裹挟着火药味簌簌坠落,林晚秋的珍珠高跟鞋陷入了战壕湿泥。远处挹江门的炮火映亮了裴寂的侧脸,硝烟在他的定制西装上烫出细密的孔洞。
血玉镯在手中剧烈的震颤,林晚秋循着感应望向了美专废墟。残破的画室里,穿着素色条纹旗袍的佩兰正在焚烧着画稿,火舌舔舐着素描本上未能完成的军装肖像。
“第七次轮回里,她始终没等到这张画。”裴寂的龙息冻结了窗外飞来的流弹,冰晶中封存着1937年的月光,“严景明在中华门中弹时,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寄出的婚书。”
林晚秋的翡翠耳坠突然坠地。她俯身去拾,却看见地砖缝隙渗出的新鲜血渍——那分明是严景明中弹时溅在画室门廊的痕迹,经八十余年的岁月竟仍未干涸。
穿军靴的脚步声在回廊炸响。
佩兰慌忙将烧到一半的画作塞进画板的夹层,炭笔在掌心里掐出月牙的痕迹。
林晚秋伸手去拦,指尖却穿过虚影,眼睁睁的看着穿少校军装的严景明撞开木门。
“跟我去下关码头!”严景明军装前襟沾着玄武湖的水藻,怀表链缠着半截染血的和服腰带,“日本人的先头部队......”
佩兰突然甩开他的手,画室烛火映亮她发间的白兰:“你说今日带我去栖霞山看红叶的。”
旗袍盘扣崩开时,露出锁骨处未愈的鞭痕——那是三日前在安全区救护伤员时被日军所伤。
裴寂的怀表突然迸裂,齿轮悬浮成六爻卦象。
“要来了。”他拽着林晚秋退到西式玻璃窗前,龙鳞纹路顺着手腕爬上脖颈。
十二月的寒风卷着传单灌入画室,昭和十二年的太阳旗覆盖了严景明欲言又止的脸。
城外突然响起尖锐的空袭警报,佩兰打翻的调色盘泼在了未寄出的信笺上。
林晚秋看清了被钴蓝颜料晕开的字迹:“佩兰如晤,见字如面。今晨督战队处决逃兵时,我竟在血泊里瞧见......”
爆炸的气浪掀翻了画架,严景明用身体护住佩兰的瞬间,林晚秋看见他后颈浮现的青色龙鳞——与裴寂锁骨处的印记如出一辙。
“是青龙逆鳞。”裴寂的呼吸突然沉重,战壕里的污水在他的意大利皮鞋下凝聚成冰花,“怪不得他的残魂能撑到现在......”
血玉镯突然浮空,将所有人拽进了更深的记忆旋涡。
林晚秋再睁眼时,正站在仁济医院残破的彩绘玻璃下。
穿护士服的佩兰在停尸间核对阵亡名单时,煤油灯照见严景明的怀表从裹尸布下滑出——表盖内侧嵌着的,正是佩兰在美专画展上的笑靥。
“严少校临终前说......”担架兵递上染血的素描本,最后一页是用木炭勾勒的婚纱图样,“让您别等他了。”
佩兰的指甲抠进停尸台的木板,血玉镯磕在了生锈的输液架上。林晚秋想要触碰她颤抖的肩,却见怀表指针突然逆跳,仁济医院的穹顶在炮火中重新拼合。
这是执念形成的莫比乌斯环。
裴寂的银发在时空乱流中狂舞,他咬破指尖在虚空中画出一道血符:“要破轮回,需要找到真正的时间节点。”
林晚秋的翡翠项链突然断裂。她追着滚落的翡翠珠子冲进了防空洞,在潮湿的霉味中摸到了半张烧焦的《大公报》——1937年12月11日的头条新闻下,有人用眉笔写着:“景明于中华门藏画室密道,盼卿珍重。”
枪声在此时穿透时光帷幕。
他们赶到中华门时,正撞见严景明用身体堵住了机枪口。
子弹贯穿了他胸前的怀表,金属碎片嵌进了佩兰送给他的白玉观音像里——那正是血玉镯上始终擦拭不掉的裂痕来源。
“找到了。”裴寂的龙爪刺穿轮回结界,青龙的逆鳞在严景明心口发出共鸣,“他的执念不是承诺,是没能亲手销毁的国军布防图。”
林晚秋扑向倾倒的画架,炭笔素描背面果然用密语标注着碉堡坐标。她将画稿按在血玉镯上,八十年前的火焰终于顺着笔迹攀爬,将致命情报焚成纷飞的火蝴蝶。
硝烟散尽时,他们站在玄渊阁的智能安防系统前。
血玉镯安静地躺在恒温展柜里,裂痕被金缮工艺补成梧桐枝形状。裴寂的定制腕表显示时间刚过零点,橱窗外飘来民国风情的《夜来香》旋律。
“严先生最后托我给你带句话。”林晚秋对着玉镯轻声说,智能照明将她的影子投在AR投影的民国街景上,“他说栖霞山的枫叶,每年霜降后都红得像新娘盖头。”
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展柜,血玉中的絮状物终于消散。全息投影自动播放起美专旧影,穿军装与旗袍的身影在梧桐树下渐渐重叠。
月光如水,洒在恒温展柜上,血玉镯静静地躺在那里,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尘封的往事。
林晚秋与裴寂并肩而立,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织在一起,宛如一幅静谧的画卷。
“严先生,佩兰小姐,你们的故事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。”林晚秋轻声说道,眼中闪烁着泪光。
“晚秋,”裴寂的声音在宁静中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,“我们经历了这么多,也该放下过去的执念,好好珍惜眼前的生活了。”
林晚秋点了点头,靠在裴寂的肩头,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。她知道,裴寂说得对。
他们已经帮助严景明和佩兰完成了未了的心愿,现在是时候让自己也走出过去的阴影,迎接新的生活。
从那天起,林晚秋和裴寂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。他们依然经营着那家老字号当铺,但不再被过去的执念所困扰。
有一天,林晚秋在当铺里整理物品时,发现了一本旧相册。相册的封面上写着“金陵美专”,她心中一动,翻开相册,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。
其中一张照片上,严景明和佩兰站在梧桐树下,笑容灿烂。林晚秋的眼眶微微湿润,她轻轻抚摸着照片,仿佛能感受到他们的幸福。
裴寂走到她身边,看到照片上的严景明和佩兰,微微一笑:“他们现在应该很幸福吧。”
林晚秋点了点头,合上相册,轻轻靠在裴寂的肩头。她知道,严景明和佩兰的爱情故事已经得到了圆满的结局,而她和裴寂也将继续书写属于自己的故事。
当林晚秋和裴寂再次来到挹江门时,他们看到了一对年轻的情侣在门口拍照留念。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,男孩则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。他们笑容灿烂,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。
而那个血玉镯,依然静静地躺在当铺的展柜里,见证着一段段动人的故事,守护着那些曾经的爱情和梦想。